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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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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訊

所以杜宣緣才能從程歸的行為、華蔚的說辭中推測出她們之間有所聯系。

今日她將二人叫來一處,未嘗不帶著些試探的心思。

不過她二人藏得不夠深,單單一個照面便讓杜宣緣心中猜測落實了。

事已至此,華蔚老老實實道:“東西我就藏在我那房間的床架裏。我趁姐妹不在時,將床架中間掏空,卷起來塞了進去。”

她這般一說,杜宣緣便大概猜到藏的是什麽東西了。

程歸低垂著眼簾,道:“當年我母親尚在黃家為奴,機緣巧合下發現他們在燒書房整理出來的廢紙,仆人懶散,將東西一股腦投入火爐後便離開。我母親識得幾個字,對文字總是異常憧憬,便悄悄撲滅火焰,將未燒完的紙張取了出來,結果……竟發現些能要黃家命的書信。”

“母親鬼使神差般留下了這些書信,並將它們縫進衣裳內層,藏到箱底。”

“後來母親得知主母要將她趕出黃家,匆匆換上這身衣服,搜身時不見財物,故叫她就這樣把書信帶出了黃家。”

程歸看向杜宣緣,笑道:“我以此要挾黃老太爺的時候,他還很是驚訝呢。”

這麽多年,黃老將軍都不曾發現要命的書信丟了。

黃老將軍如今對這件事非常重視,程歸一找上門來,便依她所言。

可當年處置這些書信的手段卻十分粗糙。

顯然當時焚燒書信的事並非黃老將軍授意,應該是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流出去。

不小心落到廢紙堆裏、消失十幾年未曾察覺。

這便側面表明,類似的信件非常多,以致黃老將軍沒想過特意將它們處理了,也沒想到時不時清點清點數量。

杜宣緣的面色微沈。

能留下多到讓人平時提不起重視的信件,可見與寄信人的來往有多麽密切。

而對於曾經就任定北大將軍的黃老將軍而言,什麽樣的信件時至今日依舊能毀了整個黃家呢?

答案昭然若揭。

可笑黃家當年將程母驅逐,而今生死竟全數系於她母女二人身上。

聞程歸提起她的母親,華蔚亦悄然垂淚。

妓營管事說華蔚來到妓營不過一年,實則她已經來了三年。

頭一年掙紮,第二年心如死灰,第三年才重振精神,在此泥沼中也盡力過好自己的生活。

而這其間的轉機,便源於程母。

華蔚本是官員子嗣,父親因朝中時局獲罪斬首,家人盡數流放,她也被充作軍妓。

初入妓營時,她尋死覓活,是想祈得旁人一點憐意,放過她。

可惜在這兒的人,連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,哪裏能放得了她?

多次試圖逃跑無果後,華蔚心灰意冷,在一日出營清洗衣物的時候,看著奔流而去的江河,生出躍入其中、隨波逐流的念頭。

可她跳入河中後,竟有人拼死相救。

這條河在營外,本就是附近居民都能來的地方。

被撈起來後,華蔚大哭一場,與救她的婦人聊了許久,終於放下尋死的心思。

風水輪流轉,日後如何尚未可知。

人只有活著才能談日後。

自那以後,華蔚與程氏母女二人相交甚篤,常常借外出洗衣的機會交往。

因華蔚的狀態好上許多,管事婦人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在此期間,程歸生出利用那些書信為她們謀出路的念頭,她因母親的遭遇恨黃家,也清楚若是黃家收回這些信,不一定會給她想要的東西。

她想光明正大的立功。

於是程歸將主意打到陳濤身上,暗中使華蔚將信帶到營裏,找機會與陳濤接觸。

華蔚本就是出來洗衣服的,在衣簍中摻一件舊衣不難。

可惜程歸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行,天災人禍便接踵而至。

程歸也將這些事毫無保留地告知杜宣緣。

她的所作所為,皆圖一個“利”字,只要杜宣緣能給予她足夠的“利”,她能為杜宣緣盡犬馬之勞。

——亂世裏摸爬滾打長大的孩子,能有多少懷揣著家國大義?

不恨這個腐朽的王朝就不錯了。

杜宣緣從華蔚處拿到這些書信後,直接交給陳濤。

陳濤在匆匆閱覽一遍書信上的內容後,頓時欣喜若狂。

他試探著詢問杜宣緣這些書信從何得來。

杜宣緣卻笑道:“大將軍應立刻兵分兩路,一則上報朝廷,二則預備將叛賊捉拿歸案。”

陳濤這才想起杜宣緣先前堅持要將黃老將軍請來“評理”。

原來是張機設阱,預備使其自投羅網。

陳濤哈哈大笑起來,拍拍杜宣緣的肩膀,一面稱兄道弟,一面道:“你有這樣的好東西願意交給哥哥,實在令人感念啊!”

不過得知此事的程歸很是不解。

杜宣緣為什麽不自己行事?

定北都督從戰場上回來後,軍中將士無不推崇,她若要“捉拿叛逆”,軍中無人會不從,何必把功勞推給陳濤?

程歸不解,便徑直問出口來。

杜宣緣並未藏著掖著,她笑道:“欲戴其冠,必承其重。”

程歸從沒聽說過這句話,她輕念幾遍,似是有些明白杜宣緣為什麽要這麽做了。

她又問杜宣緣:“都督何以肯定,黃老太爺會赴這場鴻門宴?”

“他可不一定會覺得這是鴻門宴。”

程歸面露沈思。

杜宣緣笑著為她捋清思路:“你是他的‘孫女’,手握罪證這麽多年,也不過是在母親患病時以此求他援助。軍中所討論的,從來只有黃要善使人謀殺的案子,關於其它的,可是一點影子都沒有。”

程歸這時候才明白過來杜宣緣此前的用意。

早在並州城時,杜宣緣分明就已經在城中抓捕數名地痞,皆是經人收買,在城中擴散關於“都督夫人”的言論,更兼挑起百姓仇視的情緒。

但她沒有在並州是以這些人令並州醫博士罪加一等,而是將他們帶回定北軍營。

到了定北軍營,程歸還是摸不清杜宣緣的打算。

她將這些人關在營裏,若有人疑惑詢問,她便解釋這是從並州街頭抓來的逞兇鬥狠、無所事事之徒,因她看不慣這些人的作風,逮回來關上幾日。

這樣一來,杜宣緣手中既掌握黃要善派人散布傳言的人證,又免於引起她與黃要善不合的猜忌。

乍一看,這件事便只是一個簡單的殺人案,沒有任何利益牽扯。

但程歸這個局中人還是惴惴不安。

她道:“並州刺史也好、大將軍也罷,都不肯輕易得罪黃家。只是看都督膽敢如此行事,便猜測咱們有不怕黃家的手段。即便如此,他們也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。黃老太爺怎麽能看不出端倪?”

“一個人‘德高望重’久了,是很難對底下的‘小輩’保持戒備的。”杜宣緣笑道,“你跟在我身邊,自然能將布局瞧得清清楚楚。”

“更何況,唯一的孫子此時身陷囹圄,他又怎麽能袖手旁觀?”

.

陳濤雖然拿到了至關重要的書信,卻也不曾在營中大張旗鼓。

他找著各種借口調動軍中人手。

原因無他,定北軍營裏仰慕、依仗黃老將軍的不在少數,黃老將軍盡管自請退職已經十幾年了,軍中仍有不少關聯,保不齊就會走漏消息。

他現在還未得皇帝親旨捉拿黃老將軍,只是機不可失,要等從皇城走個來回,恐怕人早就聞訊逃走了。

更何況即便理由再怎麽充分,也難敵一些人心莫測,總要小心行事。

同時,陳濤還在著手上書之事。

正好他這段時間在撰寫關於戰役的奏章,原本還在糾結要如何動筆,而今杜宣緣送來這樣大一個人情,且有以陳濤馬首是瞻的趨勢,他便不再糾結筆墨上爭點功勞的小事,將戰場詳情原原本本寫下。

至於中間很長一段時間“斷聯”的情況,陳濤以杜宣緣勢如破竹,斥候追趕不及來解釋。

寫完總結戰局並述請功的內容後,陳濤另起一張紙,寫下黃老將軍就任定北大將軍時與北虜勾結的事情,並附信件以為證。

隨後他將兩件事合攏在一份文袋裏,派人加急送往皇城。

旁人只以為這是請功奏章,急切討賞更是人之常情,不會有人生疑。

奏章發出當天晚間,快馬加鞭的士卒已經抵達定州黃家。

黃老將軍早半日通過飛鴿傳書從軍中小友處得知消息,雖對孫子的狀況憂心忡忡,但也沒貿然啟程。

飛訊簡短,只提到黃要善因指使殺人之事被陳濤關押。

個中細節很難面面俱到。

黃老將軍見到送信的士卒後,不著急動身,而是頗為禮待地請他坐下,詢問起各種細節。

士卒受到大名鼎鼎的老將軍這等禮遇,當真受寵若驚,立刻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倒豆子般和盤托出。

在聽到被追殺的一對母女出自並州城,黃老將軍面色便微微一變。

聽完來龍去脈後,他又著重詢問了受害女子的情狀。

士卒只道那女子孤僻,雖被帶到軍中指認,但不愛與人交談,和其他人,包括為她做主的定北都督與定北大將軍都不親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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